记得前两年看过一部美国大片,叫《勇敢的心》,讲的是一个叫威廉·华莱士的古代苏格兰民族英雄反抗英格兰殖民统治的故事。说句实话,看完电影,心里是充满着对这位苏格兰英雄的敬意走出电影院的。美国人创造了一个或虚或实的异国英雄,我想那位编剧可能就是为了向观众宣扬一种英雄主义气概、爱国主义情节,而这种情感恰恰又被我这个第三国的人所接受。
实际上,大多数人和我一样,总是对这种豪情加柔情的故事充满着好奇和向往。这或许也就是好莱坞的大片总能打破民族与宗教的界限,在全球风行的原因吧。换句话说,情无国界。
如果说好莱坞的大片是豪情与柔情的虚构,那么被称为“葡萄牙最伟大的天才”、“葡萄牙民族精神的象征”的贾梅士的一生就是豪情与柔情的真实再现。
贾梅士1524年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,曾在科英布拉大学学习,他对各国语言文学具有特殊的兴趣,其时正值葡萄牙文艺复兴的极盛时期,给青年的贾梅士留下深刻的印记:人是自然的主宰。
随着视野的不断扩大,贾梅士不满足于科英布拉的狭小天地了,在一个晴朗的日子,他悄然离开了科英布拉,来到了首都里斯本。在里斯本,贾梅士以一个贵族后裔的身份和天才的诗作,在高级社交圈子里活动,不久就爱上了一个他称为纳特尔西亚的少女。她就是宫女多娜·卡塔里娜·德·阿太德,但是因为考虑到贾梅士的家庭关系而离开了他。几年后这个宫女去世,贾梅士听到这个噩耗,写下了一首美丽的十四行诗《一瞥温柔而怜悯的目光》。
贾梅士的一生多次陷入爱情之中,虽然终身未娶,但每次恋爱都为他的美丽诗篇提供了题材。他用金色的阳光比喻金黄的长发,以碧绿的原野比喻蓝色的眼睛,而柔媚的眼波像涟漪的秋水,犹如精美的工艺品,他的诗兴永不离身,用多种题材写下了许多杰出的诗篇。
贾梅士因与宫女相恋而被驱逐出宫廷和里斯本,并作为普通士兵入伍,前往摩洛哥服役,从此历尽坎坷。在一次作战中,他失去了右眼,在肉体和精神上都感到极其痛苦,自尊心受到了伤害。不久后,他又回到了里斯本,可是仍受众人排挤,于是就决定沿着著名航海家达·伽马的航线前往印度。一路上他耳染目濡,特别是在波涛大海中回想当年航海勇士那坚不可摧的毅力,激起了伟大的民族自豪感,也唤起了诗人狂奔不羁的灵感,他决心“用那无比优美的诗句,使西方卢济塔尼亚人无与伦比的坚毅、努力、功绩和胜利永垂青史”。
可到印度不久,贾梅士因与果阿的葡萄牙权贵结怨不得不离开印度,经马六甲来到澳门。
为了摆脱澳门这个国际大商港喧嚣的干扰,贾梅士选择了一个狭小的石洞,即现在澳门极为有名的“白鸽洞”,每天与他的仆人一起带着稿纸来到狭小的石洞中,撰写他的不朽诗篇———《卢济塔尼亚人之歌》,即《葡国魂》。
《葡国魂》中,有脍炙人口的歌颂爱情的诗篇:
爱情是不见火焰的烈火,
爱情是不觉疼痛的创伤,
爱情是充满烦恼的喜悦,
爱情的痛苦,虽无疼痛却能使人昏厥。
……
有贾梅士怀着无比愤怒的心情、鞭挞宫廷权贵的荒淫无耻的行为、抒发人民心声的诗篇:
你究竟想把这个国家和人民,
引向什么新的灾难深渊?
在那娓娓动听的言词后面
又让他们遭受什么死亡,冒什么危险?
你许诺什么王国和金矿,
难道真会轻而易举地实现?
难道真能给他们什么荣誉?
难道真会有什么胜利、成功和凯旋?
贾梅士的这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杰作,使他蜚声世界文坛,成为葡萄牙的骄傲。葡萄牙人若泽·费雷拉(阿德)吟诵到:
今天贾梅士的名字,
在世界诗歌的星空中闪耀;
虽然他在穷困中死去,
却给整个葡萄牙
留下一笔丰富的遗产;
他的语言清纯无比,动人心弦,
他的著作令葡萄牙民族无比自豪,
他的遗产是宝库,价值无边!
贾梅士因其最著名的诗篇《葡国魂》而被葡萄牙人视为民族精神的象征,我们并不难理解。但中国人为什么同样并不排斥这个来自殖民国的诗人呢?
熟悉中国近代史的人,大都不会对那些随殖民主义者进入中国的普通外国人抱什么好感,甚至于,在心里,两者根本就是应当划等号的,尤其是文人,就如那时遍布中国的洋传教士们。
但贾梅士似乎是个例外,他不仅在葡萄牙有着极高的声誉,即使在澳门,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历史地位。我们今天,如果想了解有关澳门文学史方面的情况,在各种书籍中见到的第一个名字往往会是贾梅士。
中国大文豪郭沫若对贾梅士就很尊敬,在20年代所出的诗集中特意提到贾梅士石洞所在的凤凰山,写了一首《凤凰花》,借凤凰花称赞贾梅士:
我们是大乔木,
原名叫攀霞拿;
我在澳门凤凰山上,
故名凤凰花。
一边是侵略者,一边是被侵略者,贾梅士不是天使,不能化干戈为玉帛,他用来感动别人的只是他作为一个人基本的两种情感:豪情与柔情。而这种情感是全人类的,它所能产生的共鸣也必然是全人类的。在贾梅士石洞门前嵌有一副中葡两国文字的对联:
才德超人,因妒被难;
奇诗大兴,立碑传世。